严重战损预警。
若感到有些无法承受就不必看本文了。
本文送给 @加零不加一 ,谢谢她写了这么美味的设定
(这也是我的4000fo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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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你会以为,终年不见天日的牢狱里无法推算日子的流逝。
但我知道的。
每个月快到十五日,那个人就会频频望向牢门外,侧耳倾听脚步声,像是止不住地企盼着什么。
然后十五日当天,会有狱卒将他拖出去,直到午夜才扔回地牢。
每一次他回来都笑的非常开心。
那时候我冷眼旁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赏他一顿好吃好喝?在我的想像里,或许上面的人用美女、舒适的款待劝诱他投降。
后来我才明白自己错得多离谱。
第三个十五日,把我从睡梦中惊醒的,是好重的血腥味。
这个味道并不陌生,但嗅觉应该早在第一个月里就阵亡于无孔不入的霉味和腐臭中。
血腥味从他身上穿过黑暗扑向我,我忍不住皱眉道:
“你受伤了?”
他笑了一下,把自己蜷成一个特定角度,手上的长链叮当作响:
“唔,也就那样吧。”
我忽然发现,我真笨的可以。
他们把他带出去,怎么可能好好待他?
我应该要注意到,每次那个人回来后的几天里,除了精神好上不少以外,几乎无法动弹。
我为我之前的一丝丝嫉妒感到愧疚。
加在我身上的,自然也曾加在他身上。而且,他还是每月一次。
看到他那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仿佛身下躺的不是脏污的干草而是豪华的锦铺,我难以置信:
“你犯贱吗?被拖去揍还开心个屁。”
他嘻嘻笑了。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心情真的很好,他又哼了那首小曲。
很后来我才发现,每次他最难受的时候,他都会哼同一首小曲。
我也曾问过他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他神神秘秘地答:
“是别人写给我的。”
第四个月的十五日,他回来的时候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袍一样脏,却换了件比较没那么碎的,我没敢问原因。
他看到我的眼神,眉眼笑得弯弯:
“怎么,担心我啊?”
我摇头否认。
他轻快地道:
“打不死我的。”
他似乎精神特别好,跟我提了很多他小时候的事,这之中当然少不了与那个”小古板”的胡闹。说他半夜为了捉弄人特别潜进小古板的卧室、白天拉着他一起逃课偷摘仙草,稍稍长大了替他赶跑缠着他的姑娘。
他说:
“你不知道,那些姑娘可穷追不舍呢!唉,不说她们,其实我也一样。”
他对于自己怎么赔进这毫无希望的囚笼却只字不提。
一个月一次,除了他身上的衣袍破烂了又换件,好像没有多大的差别。看他自在的样子,我什至有点怀疑是不是他待太久,脑子糊涂了。
我说:
“你难道不想要出去?”
他熠熠生辉的双眼对着我:
“想呀。”
然后继续哼着乡间小调给老鼠的尾巴打结。
第六个月的那一天,他们把他拉出去的时候,留守的狱卒约略提起他的事。
我隔着几层牢门,模模糊糊听得不是很清。
他们说他以前是江湖上最厉害的剑客,“那位”在神功大成之前也不敢轻易与他正面交锋。偏偏这个人,不去过他的闲云野鹤逍遥生活,偏生要淌浑水,为了救一个罪人和那位过不去,最后提出和罪人交换而甘愿自废经脉,长针穿腕,被那位丢到了地牢。
狱卒说,真蠢啊,搞成这副模样,有谁相信他以前是人人闻之色变的夷陵老祖?
我也打从心底这么觉得。
所以,当他踉踉跄跄跌回来却还是保持那副满不在乎的态度时,我替他愤怒了;我检查他的伤势,对他斥道:
“你就习惯让他们这般欺侮你?你明明比他们都厉害。”
他诧异地看我一眼,然后摇摇头,自顾自地哼着他的小曲。
见他不理我,好像我的愤怒不值一提,他是高人,我是看不破参不透的凡人,这份卑微让我蓦然感到一肚子窝火。
我开始骂他,其实也是在骂我自己。
我说,你真笨,栽了自己,人家还不见得知道。
我说,这就是你努力换来的日子?烂死在发臭的地牢里,尸体被老鼠蟑螂啃噬也不会有人来收。
我痛恨他,痛恨他可以坦然面对加诸在他身上的种种不公。
我越骂越难听,骂完了他的祖宗十八代,说没见过这么窝囊的废物,最后我扯过他的铁链朝他吼道:
“你不是很行、很能忍吗?那些人要搞你,你就乖乖张开两条腿给他们肏?”
小曲瞬断。
听到那个字,他明显僵住了。隔了好久,他才从我手中抽回铁链,脸色苍白地说:
“我没有。”
我泄了气,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没有是什么没有,其实他的事除了听来的以外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跟他赌气赌了一个月。
第七个瞧不见月亮的月圆之日,他在狱卒不耐烦地搀扶下,步履蹒跚地回来。
狱卒一推,他倒卧在潮湿的地面,发出一声闷哼。
牢门被锁上的时候狱卒还不忘嘲笑他:
“狗娘养的,平常不是很硬气?这样就受不住了。”
我听不见他惯有的笑声,有些紧张。
我将他翻了个身,本来就冰冷的皮肤似乎更冷了,额头却烫的可怕。
我心里斗然一惊,他病了。
他发起高烧来似乎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一会儿喃喃道:别拦我,我还能再喝。
一回又咒骂,温晁你这死狗,过多少年还是一样没长进。
怕他神智不清说的胡话被人听墙角,我赶忙把他挪到最里边。
他浑然不觉,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说到最后,他握着我的手,小小声地说,好疼,蓝湛。
从此我知道了他的秘密。
那个小古板叫蓝湛。
他看起来坚强得超脱凡俗,其实也跟我一样,也是个会喊疼的凡人。
我又对他同情了起来。
那个蓝湛,知不知道他在这里,想着他?
我本来以为他会就此死去,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地牢里,这份恐惧,甚至超越了我对他的担心。好在,隔了几天,他似乎状况又好转了。
他接过我留给他的水,小口小口地啜饮。仗着这份微小的恩情,我试探地发问:
“他们这样对你,你都不疼的么?”
他放下水杯。
他说,当然疼呀,我又不是傻子。
──那你为什么还笑的出来?
我还没问,他却知道了。
他凝视着墙壁,好像穿过它在看更远的地方。
他的笑容十分俊朗好看,不像是个囚徒该有的。
他说:
“因为他在外边。”
没有更多解释我也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
我后来才逐渐明白,他的期盼来自每个月十五就能从温氏口中听到那个人的消息,就算那一天他会因此吃尽苦头也甘之如贻。
他说:他们打得越重、越急,我就知道他很好,而且很安全。
他说:所以我为什么不笑?
(END)
附:
第十二个月的十五日,这一次没有狱卒,来的是别人。
天空中的月亮很圆,我知道的。
因为那一天,我打从心底钦佩的那人终于又见到他的小古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