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椒

刀子，是《只余思華年》的对应后篇。

蓝忘机经常回顾往事。

一方面他记性甚佳，一方面与那人多次擦肩过身的经历里能作为慰藉念想之事总共就那么点儿，于是那些青涩的、难以言喻的过往被逐一翻出，反覆在不什真切的回忆中榨取一点可供咀嚼的滋味。

咀嚼得再多，终究不得不失色褪去。

在有如陈旧书页般泛黄斑驳的记忆里，他忆起年少时曾被兄长派去莲花坞，被迫远离他在云深不知处的安静小天地。

蓝忘机在船上即远远瞧见领头向他招手的魏无羡，如今回想起来，应当是神采逼人。

少年人虽看上去平静无波，心底对兄长的决定多少还是有所埋怨，于是反射性侧身避开对方拉他的手。

那时候他还太过年轻，约莫没想过很多物事一旦过了就遍寻不着。比方说那少年在艳阳下灿烂的笑容。

比方说自己那颗骄傲矜持的心。

跫音回荡在现已不复的莲花坞空旷长廊，魏婴当时一路缠着他的吗？他觉得应该是的。只是那时候他自持地一眼也没让瞥过去，活该他后来只能在那每一个吵闹不休的音节背后，去揣想那人当时的身影。

江宗主知道他喜静，拨给他的屋舍离其他子弟甚远。可魏婴总是有办法找到借口来烦他。

初入莲花坞的晚上蓝忘机眼睁睁让魏无羡在他寝间蹦踏，首次意识到他让对方走得这般近；他那时还不懂得心烦意乱背后代表着什么，只想着把他逐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想来是不可能的。魏婴逗着他玩的法子远超出他想像，而他注定就是为他心烦。或心倾。

可惜在不熟悉的环境里，他选择更严格律己束人，以仓皇遮掩那对百般示好不知所措的心。

那些山鸡啊成堆的莲蓬，满载少年纯粹的心意，却因着他别扭的小小心思，一个都没留下。

往后他悄悄吃过很多次莲子，想像当初魏婴抛给他的那一束，该当是什么味儿。

他很迟很迟才发现，魏婴说的每一个字，自己早刻在心上，化不开了。

年少轻狂，终成陌路。

过去爱撩拨他的少年被他冷脸拒绝，等到他想回头找寻时已经来不及了。

但魏婴仍是魏婴，是他注定无法放手之人。

蓝忘机在战火中寻他、入鬼道时力劝他、想着把他藏起来，挽回被世道冲垮的命运。

可那人再听不进他的话，也不肯分一眼给他了。

蓝忘机庆幸在那日的山洞中，他总算护住魏婴，埋藏在心底的话也终于能诉说。

彼时油尽灯枯的二人手贴着手，魏婴身上沾满分不清的血污，原本亮如星辰的眸子黯淡无光。

蓝忘机对他说：

"魏婴，我──"

无论对错，他都愿与他共承担。

静室如其名，安静得出奇。除了空气中有一丝不祥的血腥味，乍看跟过往没什么不同。

在仙门众人倾巢而出的那一天，蓝忘机发烧在半梦半醒中徘徊。

他昏昏沉沉地想着：不知道魏婴现在在想什么。

是否有一瞬间想过他？

（完）

今年5月的无料追加内容，网路上释出。看不懂的话可能要先补过前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