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荼靡花事（35）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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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篇指路→【忘羡】荼靡花事（34）将离
*本章修订： @鬼骨面君
【35】如梦──不要再重播VCR了！
“原本，我还打算把两条路在阁下面前摆明，由你自己抉择。”在那轻舟上，独立于一端的仙人悠然道，“可你既已决意‘随他而去’，倒是叫我讶然。”
仙人似乎轻笑一声，但隔着雾气，蓝忘机看不清他的脸。
“若你说的‘随他而去’只是凡人普通的殉情，对你而言倒是一种省事的法子。只是辛苦了荼……哦，辛苦了你的魏无羡。”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蓝忘机一眼。
“若想与你再续前缘，魏无羡就要在你的每一世来到凡间寻你。如果幸运，你会记起你们今生的羁绊，和他共度一生，然后再入轮回，循环往复；如果不幸……那也没关系，让他再等一世就好。”
仙人感受到对面抛来的目光渐渐寒冷，难得生出一股捉弄人的劲头：
“如何？像不像你们市面上的传奇话本？阁下也不必这样看我。今日你既知我的身份，那自然也该明白，他说自己只是个逍遥散仙什么的，统统是幌子。百年光阴而已，他冥君早就寂寞惯了，大概不会觉得难捱。”
天地不仁，神明无情。蓝忘机心底浮上凉意。他并不觉得失望，只是感到如这浩瀚江水般的无力与惭愧。
神君与凡人，他们之间有着以寿命为名的巨大鸿沟。早在当初他就该想明白了。
“您方才说到两条路，”蓝忘机直对上船夫匿于蓑衣之后的眼睛，“敢问第二条路何如？”
对方一怔，笑道：“我若告诉你这第二条路，届时被你的魏无羡知道了，他必不会轻饶了我。年轻人，你可想清楚了。”
蓝忘机站在茶楼不远处，想着仙人的一番话，想着他与魏婴。
如果魏婴接受他，他们或许会有他过去从不敢想象的时光。
他可以与魏婴携手相伴，体验人间之乐；如果魏婴愿意，他会陪他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去塞外栉沐风沙，去江南摇橹泛舟。他甚至能想象出魏婴的红色发带跳脱在喧嚷的集市上，拉着他去买街边刚出炉的小吃。一包点心都能吃的如此幸福的人，定会爱上这些琳琅鲜活的烟火气，走在人群中，览遍沿途风貌。
然后，被几个大胆的姑娘丢了满怀的花，风流眉眼稍一顾盼，便把红颜看羞了脸。
然后，那人会得意洋洋地转身回望，一手举着吃的，一手把那些花递给他。结果看到他同样被抛了一身鲜花的窘迫模样，大笑着把自己送入他馥郁的怀中。
然后……
过了数十载，当他大限将至，他会在魏婴的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感受自己的生命一丝丝从体内抽离消散，而那时的魏婴姿容如初，岁月不减，风华正茂。
除了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将被迫目睹自己走到生命的终点，这是无论灌输多少神力都挽回不了的，属于凡人的宿命。
当日，那云中君说的不咸不淡，可这其中分明有着难以承受的折磨。
魏无羡将带着那双见证过死别的双眼，在茫茫人海寻找自己的转世。
也许运气好，他会想起上一世的羁绊，也许不；也许他的转世会在魏无羡找到他之前便婚嫁，千辛万苦找到了人的魏无羡，只能默默看着他与旁人柴米油盐，成亲生子，举案齐眉。
蓝忘机恐惧地想。
如此一次又一次，当他们好不容易又在这个世界上认出彼此，并且有幸相知相伴，至多数十载，他活过短暂的一生就必须离世，像一株玉兰花枝在魏婴手中逐渐凋零、枯萎，再留下魏婴一个人，重新等待他的下一世——他受得了么？魏婴受得了么？
再怎么样深厚的感情，都会在这单方的生老病死中磨耗怠尽——直到他们的缘分被往复的别离冲散，直到魏婴受够了无止境的枯燥痛苦。那时，他或许就会收心回去，继续做他的冥君，而蓝忘机自己，便是一个轮回道中再也记不起“魏无羡”这个名字的陌生人。
楼台上，蓝忘机注意到两人似乎说完了话，倚靠在窗台上的魏无羡手指一扬——于是一朵嫩红从他手中离开，被微风承托着，飞过嘈杂的人群上空。蓝忘机注视那朵红花，像是穿越十数年的时空，再一次地，犹如命定般送到他手上。
他打开合拢的手掌，落在他掌心上的，是朵芍药。
将离……吗。
他抬头望向心思念念的那人。那最俊郎的神君带着和过去重合的样貌，也一样用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凝视着他。两个人的目光隔着街交会，四周似乎一瞬间寂静无声。
上一回他接到芍药花时，他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劝魏婴回头。
但这一刻，无论遇上何种考验，他都不能、也不会选再错。蓝忘机心知，他已经根生于他，剜不去、抛不开了。
“倒无关天机，说与你听也无妨。只是这第二条路于你而言难于登天，你的魏无羡大概不会同意的。”
当日那仙人如是说。
深呼一口气，步入茶楼，蓝忘机只觉眼前一花，出他的意料之外，竟是不知不觉踏入了某人的幻境。
明明是走进来的，可他发觉自己正盘腿坐在桌案前，提笔的右手底下是抄录到一半的《上义篇》。
是谁将他带回了过去？
他略微讶异地抬头，窗外春光明媚，玉兰花也未长成到如今的高度。
如此自然地，那名扎着马尾的少年满脸嘻笑趴在他面前，随着他摇摆的动作，头上亮色的红绳一晃一晃。
“蓝二哥哥，赏个脸，看看我呗。”
蓝忘机还没来的及反应，令人怀念的场景宛如吊他胃口似地很快消融。过了片刻，从灰蒙蒙看不清四周的幻境中，不知何人又构筑出另一个世界。
这一次蓝忘机摔入没有出口的地洞中，手脚动弹不得地倚在墙上。眼前的少年剥了他的衣服，藉由一点火光映照隐约可以看出少年裸露而精壮的胸膛。
少年狭促地笑道：“我撩拨的又不是你，心烦意乱也轮不到你。除非……”
“除非”什么尚未说明白，魏无羡轻挑的语音还回荡在耳中，幻境却不肯回头似地再度变幻。
场景是同样的黑暗，时空却大不相同。
他站在夜深的驿站中，月光从破败的屋顶直接洒入，两只女鬼跻身在阴影中对他敌意地嘶叫，却不约而同缠绕住一样站在阴影下的她们的主人。
他的目光从女鬼抱住的大腿向上移。
他看到方修鬼道的魏无羡。
几近成年的魏无羡已不复青涩，仍是俊美无涛但显瘦削的脸上不再有飞扬跳脱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是拒人千里之外的轻蔑与冷傲。
魏无羡玩转配着红穗的横笛，好像听了什么稀奇的话：“跟你回姑苏？云深不知处？去那里干什么？”
蓝忘机不由自主向他伸手，在他碰触到他的那一刻，魏无羡如尘烟般消失了。
场景越变越快，蓝忘机经历了金鳞台上那一次的错身，热浪翻涌着牡丹花香，把魏无羡的长发在他身后吹成一面刺目的战旗；又回顾了在百凤山上没有回答出口的答案，唇上残留的还是那么惹人心乱；还有来不及阻止的穷奇道惨剧；以及在无尽的叫嚣下，血洗不夜天的久久长夜——
那人堪堪立于飞檐之巅，一缕鲜红如破绽一般闪烁在黑衣黑袍之中，脆弱而强大，仿佛一触即碎的厉鬼。
“我就知道，终有一天咱们要这样真刀实枪地杀一场。横竖你从来都看我不顺眼，来啊！”
……
每一幕展示的都是他错失的选择。
每一幕都是他不忍细细回忆的鞭痕，干涸的痂下依旧流淌着不为人知的鲜血。
当一切静止后，蓝忘机仿佛立于空阔的荒原。环顾四周，无边际的灰色幻境并没有褪去，从苍茫雾气中，缓缓走出来的是他无比熟悉的年轻人。那人黑衣黑发，唇角带笑，头发随意地披散，略为挑衅的桃花眼看起来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勾人。
他苍白的手指拢起陈情，陈情的另一端直指蓝忘机，将他下巴抬了起来。
“在这里，你是找不到那位神君的。”
幻境中的“魏无羡”侧过头，好像在欣赏被他摆弄的蓝忘机的面容。
“他已经回去了。”
横笛缓缓滑下，虚虚扫过蓝忘机的喉咙、胸腹，最后停留到他的腰带上，并危险地轻敲两下。
“魏无羡”忽然靠得很近。近得几乎要贴上蓝忘机，但保持着随时可以瞬间后退的距离，不让蓝忘机轻易碰触。
就悬在这微妙的隔阂中，“魏无羡”低低地对他道：“这里只有我。”
“你难道，不想我么？”
“跟着我吧。跟着我，你可以回到你所看到的任一个时间，补救你犯下的过错。”
“然后……重新获得我。”
“而不是不识生死、高高在上的冥君。”
“一个不死不灭的神仙哪里懂得肉身凡胎的苦楚？”
“跟着我，那两条路你哪条都不用选，是不是很不错？”
“属于凡人的幸福才是你想要的吧。”
“我也一样。”
“魏无羡”好像就要吻上去了。蓝忘机却退后一步。避尘出鞘，冰蓝色的剑光阻隔在两人之间。
“魏无羡”叹息了一声。“蓝湛？这可太伤我的心了。”
蓝忘机道： “无论他意欲如何，我总不负他。而你，”他垂下眼眸：“你不是他。”
语音方落，避尘带着决绝撕裂了他心爱之人的幻影，幻影却大笑，笑得猖狂而美丽。幻影在碎成齑粉前絮絮地向他道：“就看看你还能陪那位多久吧，你会后悔的。”
“一定。”
蓝忘机恍若未闻，因为他看到真正的魏婴就站在褪去的幻境之后，神色迷离，摇摇欲坠──他也看到同样的幻影了么──蓝忘机炙热的心跳得飞快。再顾不上收剑入鞘，蓝忘机飞奔而去，勉力将要倒下的那人拥入怀，感到两个人的身体都止不住地颤抖。
“蓝湛，你……”魏无羡轻唤的声音带着哽咽。
你来了，你还好吗，你怎么样，你去哪了……
被心上人紧拥的感觉如梦方醒，近在咫尺的话，他却不知道要说哪一句。
“魏婴，魏婴……”蓝忘机贴着他的发丝耳语道：“没事了。我在。”
魏无羡一度全身重量都靠在他身上，听了这句话又重新支撑了起来。
“是的，我真傻。你……总是在。”
一滴眼泪自魏无羡的眼角滑落，蓝忘机要替他拭开，却被魏无羡笑着阻止了。
魏无羡捧着他的头，倾身吻住了他。
当两人额头相抵的瞬间，魏无羡拉着他进入自己的意识。
回到遥远的记忆中，他们初识之地。
墙还是那面墙，月还是明亮如初的月。不同的是，蓝忘机不敢惊动的天上人不再遥不可及，反而就倚在他怀中，轻轻地吻住了他。
树影疏斜，玉兰幽香。
那吻起初吻得很不大胆，还有一点稚嫩，像是不敢奢望太多回应，怕唐突他，却又不舍地一遍遍与他缠绵。
刚从幻境中剥身而出的两个人像一对冻了许久的幼兽，迫不及待地汲取着对方令人心安的体温。
最初的惊讶过后，蓝忘机毫不犹豫低头回应了他的邀请，叩门而入。跟魏无羡的试探小心不同，豁出一切的蓝忘机用力啃咬着、吸吮着魏无羡的双唇，好像终于得到手的珍宝，说什么也不肯让他溜出去。
蓝忘机的脸颊摩擦他的，沿着颈脖的曲线一路向下吻。好像存心给他留个记号似地，在魏无羡的锁骨上印下了深色的吻痕。
魏无羡脸上有些发烧，双唇还有些麻辣辣的疼，一股冲动让他低低调笑：“看不出，你这么凶……唔！”话未落，又被蓝忘机重重吻住。
不知道是谁先按住了谁，也不知道是谁的腿先勾了上去，月下的芳草发出了簌簌的声响。两人的衣带被解开，炙热相依，在迷醉的夜晚下，在亲密无间的吐息之间，一同弹奏着彼此的身体。
魏无羡起初被他们大胆的举动给愣了一瞬，但马上又想，还有什么比身为神君却执着于肉体凡胎更出格的呢？他曾下凡走一遭却错过了蓝忘机，现在好不容易找着了，又何必苦心克制自己。
顶端被蓝忘机的手掌搓揉包覆，魏无羡发出愉快的笑声，然后反过来服侍他。
他本是浪荡子，却有个蓝忘机总是不离不弃陪着他。
蓝忘机喘了一口气，将魏无羡翻身压在地上。从魏无羡的角度看过去，蓝忘机的黑色长发从夜空中垂落到他的脸上，而蓝忘机的眼中只看进他一人──无论是荼幽、还是魏无羡──蓝忘机注视的只会是“他”。
一时间，蓝忘机也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另一个幻境。只觉得怀中的魏无羡比之前有过的任何一场痴妄绮梦还要勾人心魄。
荒唐爱欲中，蓝忘机有那么一瞬间地抛却了理智，他甚至什么都不愿顾虑了，只想把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魏无羡，此生此世，生生世世，在他浩荡如锦的漫长生命中缝入一段刻骨铭心的松风卷云。
魏无羡的手穿过他如瀑的整齐发丝：“蓝湛，我……”好想告诉他，有你真好。
他没有说完，蓝忘机却很轻地一笑：“我知。”
那珍贵的一瞬间，令魏无羡看呆了。
在他们一同登顶之时，魏无羡闻到了月色酿就出的玉兰花香，他用力抱住了覆在他身上的蓝忘机。他带着柔和的微笑闭眼暂时睡去，好像生平第一次如此放松。
（TBC）
补充说明：
这一场____其实仅发生在羡的意识中，两人醒来后也只是维持抱姿而已，不需要清理。
所以叽自然会有这样的O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