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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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篇指路→【忘羡】荼靡花事（42）归去来

【43】三生石──这婚书我寄不出去啊！

衣带猎猎，景物不停向后倒退，魏无羡奔得甚急，一心只想追上那个远去的人。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再度拒绝、又一次把他推开了？

魏无羡心神微分，奔到一半的脚步忽然停滞。他噗哧一笑，发觉下来人间太久，脑子都不好使了。蓝忘机那具有神格的气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认的，只要他愿意，自然可以瞬间移动到他的身边，不论他在何处。

想到那人昨晚斟酌地问自己“接下来我还能跟着你吗”，魏无羡就一阵懊悔，觉得自己不该如此轻率打发他。

灵光在魏无羡的手指间聚集，轻易地辨出蓝忘机所在的方位和远近，但想到要去见他，魏无羡又迟疑了。

他要跟他说什么？他能跟他说什么？

那声“滚”，清晰可闻，好像他方才不久才说出口；而蓝湛染了血的脸庞历历在目。

蓝忘机跪在他身侧，第一次恳求般地对他说：“魏婴，我——”

而他……都回了些什么啊。

他以为自己承认了喜欢蓝忘机，就是属乎两个人的情爱，坦坦荡荡顺其自然，高兴做什么便做什么，却从未深入想过“喜欢”之后又应当如何；而突来的变故更让他无从细想。

他知道自己喜欢蓝忘机，喜欢看着他、喜欢和他在一起，听他为自己弹琴作曲，自己说些笑话逗弄他。他会为蓝忘机的受伤愤怒难过，也愿意为了守护蓝忘机付上一切。

可是——喜欢一个人，是要跟他相厮相守过一辈子么？魏无羡觉得有些彷徨。他的一辈子有无限长，而蓝忘机却太短。 *

他以为自己喜欢蓝忘机，可是他又懂多少凡人之爱？他所谓的喜欢，难道不会是出于天神俯视心爱之物的傲慢？

魏无羡还是瞬移了。一晃眼，他悄悄挪动到离蓝忘机百丈外，目送蓝家人那翻飞的洁白衣袖，其中那高大挺拔的背影让他恋恋不舍，却只能借此缓解一下那漫上来的不明心痛。

直到蓝忘机的身影要消失在山谷之间，他才回身转向来处——却正好错过了蓝忘机的陡然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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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含光君……”

“何事。”

蓝思追赶在那神情肃穆的人身后，边走边问道：“您不想去找魏前辈么？”

蓝忘机未答。

蓝景仪旁边抢道：“思追你傻啦，看那神仙打架的阵仗，是我们能去掺和的？”

金凌哼了一声，也不知是赞同还是反对。

蓝思追迟疑道：“可是含光君他……”

分明看起来是很想留下。

蓝忘机双眼平视前方，几个小辈们越来越小声的私语似乎对他没有影响。但蓝思追的直觉却告诉他含光君此时内心一定在挣扎。又赶出了几里路许，蓝忘机才有如叹息般地低声道出一句：“他心意已决，不欲我等插手。”也不知是说给他们听还是说服他自己。

一行人相顾无言，默默行路。就在日头逐渐西下之时，蓝忘机内心似有微小的感应，侧头回望身后的山头一眼──这一瞥，正好看到了百丈之外一袭黑衣人掉头离去的背影──却不是魏婴还能是谁？

蓝忘机内心一震，脚步便迟疑了。随之又是酸涩难解的情绪漫上心头。

魏婴为什么又折回来看他、却又不让他知晓？蓝忘机知道自己此番撤离应不至有什么危险，难道是魏婴知道他自己──

他几乎可以想像魏无羡顶着那满不在乎的笑容对他道：“乱葬岗是我的劫”。

心念电转之间，蓝忘机心中一沉，仿佛又回到十三年前。他是不是……又做错选择了？

血洗不夜天后的第三夜，那一日下着苍茫的大雨。他最后离开魏无羡，将他留在乱葬岗中，而自己回去姑苏领罪；蓝忘机那时以为凭魏无羡的能力、回到他的地界当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然而……

那时，他也如今日，天真的以为他们还有“以后”、相信他们还可以“重逢”。

所以他转身离去。

就因为那一次的错身放弃，最后迎接他的只有恶耗，以及生死不复见的十三年天人永隔。

当时他以为自己错了，他应该坚定地陪在魏无羡身边，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与他共承担。

为何今日面对相同的场景，他便畏惧退缩了？

一方面是那人的恳求、一方面也是……他害怕自己没有能并肩与他并立的资格。

出于某种无法言明的直觉，蓝忘机知道魏无羡现在需要他，但他如何在神仙之事插上一脚？

此时蓝思追注意到蓝忘机的不寻常，适时体贴迎上去问道：“此处往西北，再前行三里便是我族人的聚居地，此时天色已晚，借宿一日可好？情姨不会介意的。”

提及温情这位前温氏大名鼎鼎的神医，蓝忘机心念一动。

他有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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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情现在板着一张脸。看上去很凶。

当她抱着手站在台阶上，低头审视这些不速之客时，连金凌也忍不住站得直挺挺的，蓝景仪则急忙打量自己全身上下，怕有什么不整齐的地方惹恼了这位看起来很不好说话的温氏长辈。

温情扫了他们一眼，抢先发话：“魏婴呢？你们终于把他弄丢了？”

蓝思追苦笑了一下，正要代替蓝忘机说明来意，蓝忘机却向温情行了一礼。

温情看到自家人面色稍霁，面对蓝忘机却又紧蹙眉头。

把风尘仆仆的一行人带下去歇息，温情独独拦下蓝忘机，面无表情道：“含光君，我不知你和魏婴离开我这儿后都干了什么，也不知你为何不在魏婴身边。但令兄极为担心你，漫天撒网到处派人寻找，深怕你有个不测，连我这里也被他们扰上数回。我们温家虽不肖，却也不是姑苏蓝氏的旧部，现在既然你人出现了，麻烦大人大量，尽早去跟泽芜君说个清楚，可不是我们温家把你给藏起来的。”

蓝忘机一怔，只得拱手道：“温姑娘，家兄日前多有叨扰，实感愧歉。可否劳烦相借笔墨，让我与家兄修书一封？”他为了陪伴魏无羡，并未想到此番作为会令家族担心，不禁内心微微一沉。

温情憋了好几日的话总算能对当事人发作一通，神色舒缓些，点头应了。她正要回避离去，蓝忘机却道：“请温姑娘留步。”

温情哼了一声：“说吧。你想求我什么。”

如果面对的是常人，此时应该已经苦笑了出来。不过温情知道面前的人就是一张木头脸，蓝忘机也不多作反应，平静问道：“想问温姑娘对散功一事，了解多少。请问可否利用施针将一个人的灵脉与金丹打通，使其人与散功之间只临一线之隔？”

金丹就像一个人灵气的水库，而灵脉则是从水库延伸的支流，金丹与灵脉之间有重重的拦水坝，以使灵气可内积于金丹。若金丹与灵脉之间的隔障被打通，则一个人毕生的功力会从金丹涌入灵脉，使其力量获得短时间内爆发性的提升。然而爆发过后，金丹已毁，灵气荡然无存，不死即废，故此法称为散功。

如果蓝忘机预料的没错，若他能濒临散功，到时候就会有值得摆上去的筹码可以加以运用。

温情听了他异想天开的问题浑身一震，脱口说出：“你们一个要剖丹，一个要散功，一个个脑子都……哎！”

她话甫说出口马上惊觉不对，然而蓝忘机已从中反应过来：“剖丹？是──魏婴？”

温情紧闭嘴不答，蓝忘机仍然马上想通其中的关窍。他多年来想找寻魏无羡当年的转变，却没有料到真正的关键点在此突然浮出。

蓝忘机在脑海迅速整理了一遍，得到一个苦涩的结论：“他把金丹让给江晚吟了，是温姑娘妳施的刀。”

温情勉强点了个头，算是默认。

“而江晚吟不知道。他不让妳說出去。”

温情又点了点头。

蓝忘机想，难怪魏婴后来总是找借口不配剑，他却说他轻狂；难怪当年自己要他弃鬼道，他总是那么不高兴。最后，他自己抱着这个秘密，一个人走上了绝路……

原来，全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如果当时的他多一点体察，而不是执拗地想把他拉回“正途”，会不会有有什么不同？

看到蓝忘机一个人在桌前神色变换，温情感到有点满意：“懂了吧，要做傻决定前先想清楚。”

蓝忘机却正色道：“我想好了。”他深呼一口气，沉稳答道：“我想和他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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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返回原处的山洞，正对上云中君担忧的视线。

“无事。我想通了。”魏无羡淡淡答道。“我必须派个分身回冥界一趟，请帮我遮掩一阵子。”

云中君深以为然：“确实，沧止那边是该叫他防备一下。”

所谓的分身，除了力量差别，外貌上与本体并没有什么不同，是具有他部分意识的载体。魏无羡可以同时分派出多个分身个别传讯，只是容易削弱本体的力量。而此次出于某种目的，他把大部分的神识都投入这个分身中，同时主要的神力仍还集中在本体，使目标针对他的敌方并未察觉他本人的神识已离开。

魏无羡幻化的分身看起来有些飘渺，“呼”的一声突然出现在沧止的房中把他吓得墨汁差点打翻，还好没害得人无法投胎。沧止颤颤兢兢站立起来，看不出是上司终于回来激动到哭还是想冲上去给他一拳。然而听到魏无羡传回来的消息，他原本勉强挤出的笑容也黯淡了下去。

“洛神？大司命？”沧止不敢置信地道：“他们疯了吗？”

魏无羡苦笑道：“疯不疯谁知道呢？说不定在他们眼中，我才是疯了的那个。”

沧止欲言又止：“主上……”

魏无羡道：”此事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处理。帮我照顾好冥府吧。在这里我能信任的也只有你了。”

魏无羡打起精神嘱咐沧止，告诉他哪里该如何布署、哪里该多加看守，若有什么异象该如何联系他，把沧止直说得脑袋冒烟、只差点没求主上也把他带去人间才放过他。

魏无羡嘱咐完却没直接收回神识，反而绕远路走去忘川河河畔，那里有他心思念念的东西。

三生石依然巍峨挺立，千万年不变，比他这神还古老，也不知是谁置于此地。

上次他来此时，还没有看到……魏无羡双眼在广阔的石壁上来回巡梭着，有些期盼却又有些害怕。他的目光最后停滞在一个边角，心跳漏了一拍。在他伸手可触及之处，赫然刻着他与蓝湛的名字，并列于同一处。

魏无羡抚摸着那古篆的刻痕，他描摹着那一笔一划，不由得痴了。

（TBC）

我向你们保证，结局会是妥妥的HE。

比方说...... 

*很多年很多年后的小剧场：

蓝忘机：你说谁太短？

魏无羡：是我、是我！你比较长，你最长了！